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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雪,是東風篩過的白羽,落在窗前,又像是遇水的山荷葉花瓣,雜念皆淨得如同一筆純淨的眉批。田地裏落敗的枯草凝成一個殘缺的玉玦,下雪過後就有霧凇了,水氣冰結而成附於枝條上凝成樹掛,樹掛呈銀色,如同那年你為我精心挑選的銀手鐲。嘴裏呵出的氣是我空茫的等待,想起你說過的那句:“等我,帶你去江南。”心裏不由升起一股溫暖,就像這冬日裏的暖陽,溫暖了我冰涼的手。

今生,只想找到那個與我相契的靈魂,從此不管歲月變遷,不管秋來暑往,只想守住一份真心一份真情,就此度過歲歲年年。我在世間尋尋覓覓,看著濤走雲飛花開花謝,我等在歲月裏,像是綴在江南女子手腕上黑綠色的翡翠鐲子,歲月在我臉上折疊出細微的皺紋,頭上青絲落上秋霜,春天過去了,確實是過去了。

和你在長春相遇,你很靜氣。回首一笑間,如同一朵盛美的山梔,純粹地開在我的眼裏,也許是因為有著前世殘留的記憶吧。你說我是北地裏踏歌而來的胭脂,而我覺得你的明眸,是江南煙雨裏泠泠的小溪。等我念完般若波羅蜜多心經,又開始想你,爐子裏的炭火有些朱砂的絕色,桌上的茶已漸涼。窗外,偶爾有一兩聲狗吠,卻聽不到你不輕不重的足音。

相遇,是半開半醉的花朵。原來輪回中的跋涉,歲月的更迭,只是為了更好的相遇。相伴白頭,是前世奈何橋上相逢時我淒然的一笑,是我們相伴跪蒲,你在佛前許下的靈山舊約。光陰清澈而明媚,而你是蘸一抹天青色的江南煙雨,予我的生命以風雅和安寧的人。河畔的蒹葭依舊如拂塵,只是我已無心翻閱手裏的經卷。

喜歡你,喜歡到不講道理,癡,是欸乃一聲江水碧,而你是江南裏長了綠銅的鎖,是五月裏的照人眼明的榴花,是破空而開的數點紅杜鵑。你給我的一絲輕柔,衝破宿世的層層迷霧,隔著山水撲面而至,那是你賜予我的一世安暖,你說你是江南綠漪裏的一曲清歌,是一身白襯衫沾花而過的少年。他們說等待是漫長而又痛苦的事,而我會等你,等你回來,帶我去江南,去你的家。在江南尋常的院落裏,聽你溫柔地講尋常的情話。

水墨般的江南,水墨般的人家。墨已入水,渡一池青花。而江南是墨色深處流動的魄。明淨,純然古雅。曾經無數次的想像,你在的江南會是一番怎樣的景致,心像是江南的一蓑煙雨,像臨水小樓的湖上,鑿開清圓的丁字泡。想和你看看那古樸雅致的老街,看看青石板路,看看橋頭是否真的會有位旗袍女子,撐著油紙傘等待著晚歸人。也想聽聽那咿咿呀呀的吳儂軟語,是否像傳說中那樣醉人。

好想去江南,吹吹江南的風,淋淋江南的雨,看看是不是像傳說中那樣富有詩意。好想去江南,坐坐烏篷船,蕩舟在夢裏的水鄉,看黃昏的渡口你是否為我翹首祈盼。今生若有緣,願與你共同聆聽,月下水邊姑娘的搗衣聲。看蓮葉田田,看蓮花初綻,看一池蓮塘,在煙雨中氤氳成前世掌心的詩詞。